天气很好,阳光普照的大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。庄稼长势喜人,我也正值妙龄女子,长得不算太难看,只是心头总是笼罩着厚厚的阴云,没有一丝的亮光照进去,曾经那么爱笑的我甚至不记得有多久没笑过。
白天出门在外,见到的人差不多都是后背冲着我。不得已迎面遇到,对方上下嘴唇一碰的和我说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,面带笑容的脸皮下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嘲笑。
回首来时的路,感觉所有的事情都让我在无意之间给搞得一团糟。路是被自己一步一步地走窄了,而且不知不觉中走过的路都算数,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,我却不能一笔勾销,不能从记忆中删除掉。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过街的老鼠,人人都在我的背后喊打。村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如此的正义,如此的缺少人情味,身处困境中的我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,灵魂已经被路过的野风带走了。
每天晚上,我躲在被窝里抱着自己暗自悲伤,好不容易睡着了,梦里又常常被黑色的大蟒蛇追得惊慌乱窜,总是在走投无路时被吓醒。
一天晚上,我又被凶狠的黑蟒蛇昂着头紧追着不放,好不容易脱身了,惊魂未定的我捂着胸脯大口地喘气。没想到乌云翻滚的天空犹如一口倒扣的巨大的铁锅,突然从我的头顶上哐啷地一下罩下来。天真的塌了!吓得我 “ 啊一” 地一声惨叫起来。就在我拼命地挣扎时,耳边传来 “喵一!喵一!” 地声音,还夹杂着父母亲焦急的声音:“ 兰儿!你怎么啦?你怎么啦?兰儿!醒醒吧!”
睁开眼睛,我吃惊地发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,一时动弹不得,妈妈正在手忙脚乱地搬开这些杂物。父亲则拿着的手电筒,刺眼的光柱在房间乱晃,他如释重负地安慰着我们说:“ 没事!没事!是家里的猫在楼上捉老鼠,不小心失足从楼板缝里掉下来砸在蚊帐顶上,将蚊帐压塌了。”
我闭着眼睛装睡,心里却是多么希望过去了的一切都是一场恶梦,有从天而降的老神仙把我从恶梦中唤醒,并挥动拂尘将堆在我身上那么多的耻辱在顷刻之间都化为乌有,然后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,那该多好啊。
妈妈在父亲的帮助下将蚊帐重新掛起来,然后就在我的身边躺下睡觉,看来妈妈又在为我忧心重重的了。
在村里,没人真正的去关心别人的内心有多痛苦,直到人都没了才知道她或他活不下去,顶多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,每个人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而当她或他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,才惊觉世人似乎都不在意别人的死活,我也是其中之一。
闲下来的时候,我的身边空无一人,连一个人芽儿都没有。我站起来是一个人,坐下来还是一个人,顶多只是在阳光下多了个自己的影子,心里更是如冬天空荡荡的旷野似的孤寂。
有时候站在院子里,我痴痴地看着花园里的美人蕉落泪。它那火红的花朵儿静静地在阳光下,开得是那么的灿烂,那么的自信,忽然一阵狂风暴雨从天降下来,美人蕉便迅速地凋零了,真是花落人亡两不知。
在世人的眼中,年纪轻轻的我情史是如此的丰富和不堪 。未来的我要么独身老死在村里,要么就违心地嫁给四不像的乡村男人,要么顶着荡妇的骂名离家出走,闯出一条生路,这样一来我又肯定又会被人骂惨,想想都怕。我无亲可投也无处可去,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今后的路怎么走下去,即使是同情的目光也见不到。犹如坐在一个小船里,我在无边无际的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随波逐流,任凭风吹雨打。老天爷呀!我的小船何时能到达彼岸啊 ?
我还没有出嫁,重要的是我没有失身,尽管被那个负心的阿星在黑暗中偷偷地摸了下。托父母亲的福我的唇也红,我的牙齿一个不少而且还排列的挺整齐,我的眉毛有点像是画上去的柳叶儿,眼晴也遗传了父亲的双眼皮。碰到喜欢的男子,我的眼角也会自作多情地转秋波。我的身材远看近看也不算太丢人,两根乌黑的粗辫子垂到腰际,非常地道的村姑味儿。最重要的是我还年轻,也不傻,更不是破罐子,我用不着破摔啊。
驿外断桥边,寂寞开无主。已是黄昏独自愁,更兼风和雨。 无意苦争春,一任群芳妒。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。
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!好一个香如故!接连几天一个大胆的想法萦绕在我的心头,挥之不去。我们的小村不仅在地理位置上偏僻,在传统文化上依旧是很保守,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。经过无数次日思夜想,我终于下定决心的冒险去求安慰。
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,我对妈妈说要去清河镇的表姑刘婶家找小苹果玩。妈妈疑惑地看着我,我知道妈妈的心里是怎么想的,但我已顾不了许多,反正我现在干什么都被人在脸上打上不正经的金印,跟妈妈解释可能更加让她担忧。
几个月来的消沉和孤寂几乎摧毁了我求生的欲望,对我来说未来只是一条漆黑的长廊,在长廊的尽头依旧是一扇紧紧闭上的大门。我心里明白如果再不改变现状,自己不是疯掉就是自我毁灭。我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,需要寻找一点希望来给自己打气。又像是坐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船上,可怕的是我的小船开始漏水了,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活下去的意义。
我在清河边搭上过路的机帆船,到了清河镇之后直奔临江路刘婶的杂货铺。小苹果去了江州她姨妈家还没回来,刘婶一个人看店,迎来送往地忙碌着。我坐在旁边浑身不自在,尽管刘婶一再挽留我住下,还是告辞了。
当我路过小苹果的男朋友何西家小饭馆门前,眼角瞟了一眼坐满了客人的小店,何西正左手捏着锅柄,右手挥着勺子忙着炒菜。我故意扭过头望着左边的江堤,同时快步走过何老头家的小餐馆。唉,何西又不是我的男朋友,不可以随便进去向人家诉苦。再说如今的自己在世人的眼里名声不好,最好远离熟人,免得自讨没趣。
低头走在尘土飞扬的临江路上,我突然想起了村里嫁到镇上的马姑,妈妈和她的关系很好。几年前,马姑夫妻俩在清河镇上开了一家餐厅。逢年过节的时候马姑回娘家时对我很客气,只是我跟她没什么来往,也就不好意思上她家去寻找安慰。
孤身一人的我走在临江路上,心里怀着难以诉说的委屈,眼前的是繁忙的街道,人们熙熙攘攘地奔波在各自的生活中。明媚的阳光拥抱着我,而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儿温暖,一副像是刚挨过打的倒霉模样,也没有力气去怨天怨地了。举目四望无处可去,低头沉思无处安放自己身心的我搭轮渡去了对面的江州。
当我坐在渡轮上层的椅子上,凝视着江水滔滔不绝地滚滚东流而去,孤寂如浪涛般将我淹没。日暮乡关何处是?烟波江上使人愁。记得小时候的我曾经在清河遭受过灭顶之灾,此时此刻的我却害怕跳下去活受罪。唉,活着艰难,死亦不易呀。
过了江,我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南门湖,独自坐在烟水亭附近公园的椅子上。江州是半城江色半城湖光,甘棠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,九曲桥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打打闹闹地游玩。听着江州人说话的口音,我突然想起了彭强,想起了今天来江州的目的,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?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?
不远处的江边传来江轮熟悉的汽笛声,唤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。彭强!恐怕这世上只有彭强知道我是无辜的,是清白的,我想见他,想跟他诉诉苦,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?这根曾经压垮了我的稻草,现在又成了我想要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。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,人生的下一步暂时有个小目标了。
我在村里被人抹黑,被人在背后骂来骂去,心里委屈得不得了。现在我却找上门去自我抹黑,这无疑是让鬼帮忙开药单——找死,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拿自己清白的名声赌一回。就像是小时候的我往河里扔小石子,看看能激起多大的水花的心态,或许自己多多少少能从彭强那里得到一点安慰?
我壮着胆向路人打听江州棉纺厂的地址,说实话我觉得有些陌生人比起我熟悉的人更友善。在路人热情的指点下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公交车,奔向不可知的未来。
(待续) 上集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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